慌——大王崩殂于外,太子还在邺城,眼下之事该怎么办?群臣拭去眼泪后第一反应是封锁消息,洛阳宫权且作灵堂,派出回邺城报丧之人;给曹操换了王衣、冠冕,停尸殿上,打发僚属置办上好棺椁;把啼哭不止的卞王后和众夫人劝入后殿,委托卞国舅照顾;命人赶制孝衣,大家围坐院中商量应急之策。此时论官爵当属卫将军曹瑜身份最高,又是魏王族叔,惜乎疏少才略全无主意。桓阶首先倡议:“此事若求稳妥,当紧闭城门秘不发丧,待太子到来灵前即位,再将噩耗公布天下。”
“不妥。”陈群一口否决,“数万大军在城外,消息怎易瞒住?况且……”他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伸出两根手指朝众人晃了晃。
群臣一见脸色皆变——二王子曹彰!鄢陵侯已受诏令不日将至,见洛阳不报丧、不举哀,若率将士问罪如何应对?现在的问题不只是何时举丧这么简单。曹操临终仓促未指明太子如何即位,而最有威望稳住大局的夏侯惇又随之病倒,曹仁在襄樊、曹洪在武都,连个近亲将领都没有,情势何其凶险?鄢陵侯好勇斗狠,又立有战功颇得诸将崇敬,若秘不发丧,曹彰抢先赶来煽动将士挟以自重,非但群臣招架不住,王位最后归谁都难说!而公告噩耗也难保无虞,曹军貌似纪律严明,其实说到底皆听曹操一人之令,曹操一死便如镇妖石崩塌,谁能驾驭外面八面武夫?无论曹彰争位还是兵变,对曹魏社稷都是致命打击,只怕曹操尸身未僵,一生心血已付诸东流,北方又要回到初平年间的乱象了!
沉默良久,长史陈矫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既然不免弄险,索性现在就让太子继位。”
“啊?”众人皆是一愣——太子尚在邺城啊!
陈矫朗朗陈词:“国不可一日无君,王薨于外,天下惶惧,太子当节哀继位,以系远近之望。且大王爱子在侧,久必生变,则社稷危矣!我等立刻举丧,遥尊太子为王。”他没直言曹彰,但口称“大王爱子”大伙都明白说谁。可是明明曹丕不在,却要让他隔空继位,这提议实在大胆。
愣了片刻谏议大夫贾逵开了口:“也好,至少令出有源。”
“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试。”辛毗起身响应,“辛某人立誓,此刻便尊太子为王!”
桓阶、陈群、司马懿等皆曹丕一党,怎能不依?也跟着响应:“我等愿与诸公同心,自即刻起就尊太子为王。”
事已至此,群臣与曹丕是互保关系,曹丕不借他们之力不能抢先正位,他们不借曹丕之名也难压服三军。形势大于人,群臣纷纷表态支持,只魏郡太守徐宣一言不发远远躲开——倒不是反对,只因他与陈矫素来不睦,不愿跟着掺和,报以默许姿态。
“好!”陈矫越发笃定,“现在就以太子名义向三军公布噩耗,以太子署名教令安抚三军。”
司马懿补充道:“最要紧的是遣使奔赴许都,请当今万岁将太子继承魏王、丞相之事诏告天下。”
黄门侍郎丁廙方才还在窃喜,天赐良机,即便不能扶曹植继统,叫曹彰夺去也比受曹丕的屠刀强,心里拨弄着小算盘,还未想出襄助之策,却见陈矫已拿定这越俎代庖的主意。若容他们请来诏书,岂不无可挽回?想至此再不能坐视,高声嚷道:“不可!你这是以臣立君!”
“不错,我就是以臣立君。”陈矫毫不否认,“国不可无主,不立君主何以安定四境?况太子乃国之副储,继承大统理所应当,难道你有异议?”
丁廙当然有异议,但曹丕占着太子名分,他若敢公然反对,这帮大臣立时就会把叛逆之罪扣他头上。丁廙顾左右而言他:“在下并非反对太子,然国君继位乃社稷第一大事,岂可僭越乱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当候太子到来再行诸事。”
“等太子到来,一切都晚了吧?”司马懿冷笑着站了起来,“你那点儿鬼魅伎俩当我不知?”
丁廙闻言大怒,二目似要喷火:“司马懿!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列公看见了吧?大王丧殿之前,此人信口雌黄污蔑同僚,实乃无父无君之徒!”他这一状告得也不算无理,但群臣已结同心,谁肯听他的?
“住口!”辛毗一声断喝,“承统之事出自公义,亦为先王所定,谁反对谁是奸邪小人!”别拿礼法当幌子,不就想阻碍曹丕继位吗?辛毗一锤定音——谁反对谁就是别有用心,谁就是奸臣。
丁廙祭出最后一件法宝:“如此大事若有差失谁能担待?”
陈矫一拍胸脯:“苟利社稷,死生不拒。便千刀万剐祸灭九族,老夫一力承担。”
群臣都佩服他老而弥辣心志如铁,齐声附和:“愿共承担!”
话说到这个地步,丁廙再无言以对。陈矫、桓阶等都是老资格,凭他一己之力怎斗得过?强辩一句:“只怕你等担待不起。”拂袖进了偏殿。司马懿朝站在远处的校事刘肇使个眼色,刘肇会意,赶紧跟进去监视。
群臣虽压制住丁廙,却也来不及松口气,要办的事还多着呢。先吩咐刘放、孙资以曹丕名义草拟教令,准备丧报文书发往各州各郡,安排使者赴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