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拾阶而上,走到那无名碑前,我将花放在碑前,又向它鞠了一躬,这么多年,打扰了,虽不知你是男是女,让你成为我活着的理由的这些年,抱歉了。
一阵风吹过,花束在风中摇曳。
“那我就当你原谅我了。”我笑。
然后我朝着目的地出发了,那是出现在我梦中很多次的景色:
芦花被高高举起,一丛丛,一簇簇,秋风一过,漫天遍野地飘着。芦苇丛中间已经被人走出一条窄窄的路来,隔着被开辟出来的偌大缝隙,遥遥地望过去,可以看见一片宽阔的水面。
波浪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踏过芦苇丛中,远处水面波光跃金。
这是一天中最好的黄昏时刻,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我终于走到芦苇丛后空无一人的江岸。
远处的江面上行船鸣笛呜咽,我被江面上的波光晃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朝着江水走去。
我在江水中痛苦地浮沉,在我沉下去的某个瞬间,我的眼睛再次浮出水面。
隔着模糊的水影,我看见遥遥的天上——
那是落在我这一生中,最好的晚霞。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番外)
白花装饰黑车,
我的遗像挂在前头,哀歌绽放。
白花上写着永远怀念,我不求永远,我独独希望他们别那么快忘记,也不枉我来这一趟,我也遥遥祝愿他们:
只望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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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游死前两天。
周游和他的朋友们坐在吴斐即将落成的咖啡店里,吃着外卖喝着冰果茶商量着过两天一起去曹正非火锅馆里庆祝一下,也慰藉一下这阶段性的劳累。顺便去取小曹老板送给吴斐作为店里装饰的照片。
这天周游刚刚住进决定短期租赁的民宿里,手机的界面停留在和一位陌生人的对话框上,这个人是他为狗蛋儿找好好的新主人。都说万物有灵,狗蛋儿像是预感到第二天自己要被送走似的,无论周游怎样靠近它,它只有疏远。
某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和狗蛋儿拉扯的过程中吞噬掉了周游,愤怒突然从心底燃烧起来,他随手摔碎了一个玻璃杯,狗蛋儿吓得钻到桌子底下,两只眼睛充满了陌生和恐惧。
“你以为我想送你走吗啊?!!!我快死了,我得了胃癌,胃癌你知道吗?晚期。我中奖了。你懂吗?我不能再养你了,我也不想把你送给别人,但是我没有办法了你明白吗……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活到今天?!!!不是我你早就死了!!!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根本没人会在乎你你知道吗?!!!”周游自己也被吓到了,被自己的的愤怒吓到,也被自己说出的狠话吓到。
说完他跌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搭在额头,之后他用手搓了几下脸,然后把手搭在膝盖上,语气忽然之间又变得温柔:“不这样的话你会死的,听话,好吗?”
说完他就哭了。
夜晚把沉默拉的很漫长,这是陌生的地方,窗外也是他乡的月亮,周游忽然之间好孤独,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害怕死亡,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自己更害怕被称作“死别”的东西。
秋天刚刚来临的时候,周游因为腹痛不适去了医院检查,他在医院工作好几年,到头来还是最讨厌去医院,但是种种迹象告诉他,必须得去医院了。为了避免遇见熟人,他特意挑了从前工作以外的医院。
后来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他被医生叫进了办公室。
周游记得很清楚,那个女医生先是对他微笑,然后轻声询问他:“你一个人吗?有没有家属陪着呢?”
周游摇了摇头。
女医生说最好还是有家属陪同,周游笑笑,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那时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只是“胃癌”这两个字从女医生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诧异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苦笑:“是不是哪里出错了?我才二十八岁啊。”
他的医学知识告诉他,自己还远远没到胃癌高发的年纪。
女医生克制着用一个温柔又惋惜的语气同他讲:“医学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这句话上学的时候他也经常听老师讲到,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然后他在想,是什么课上,老师讲过这句话呢?怎么想也没能想起来,最后他笑笑,然后问女医生:“我能全再检查一遍吗?”
说完他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他看了看天,不禁感慨:这该死的好天气。
他带着对恐惧的克制翻了一天一夜的相关资料,最后平静地躺在地板上,他看着天花板就像是在看夜空,已经在幻想自己成了某颗星。
他那时心想,等和柳乌龙女士去完日本回来再走吧。走之前看一场花火大会,也没什么遗憾了。
直到后来,相框和青灰色骨灰瓷瓶被打碎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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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已经相聚在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