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之前那姿态,让她感觉和三四十岁,眼里只有算计,还要说得冠冕堂皇的老男人一样,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的,让人反感,厌恶。
嗯,以顾迟这一十年来匮乏的人生来说,他能模仿的人数量有限,是谁显而易见,只能说,顾迟还是太年轻,没多少阅历,差点自己坑死自己。
将茶杯放下,韩羽道:“过来坐,我有件事要吩咐你。”
顾迟从善如流地跪坐在韩羽面前:“您说。”
“按照旧习惯,京医院接下来两年会从城外乡村中选拔女子培养乡间医师,顺带种些一年生的药材以做储备,只是长安情况复杂,此事不能轻为,还需要先看看百姓所需才好。”
看着顾迟认真记忆,韩羽道:“你文章写得不错,可愿替我去看一看乡下情况,写篇赋回来?”
闻言,顾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西汉已经有了赋的标准格式与要求,它写的内容兼具诗歌和散文的性质,讲究文采,韵律,并不适合韩院长所提分析长安城外乡下黔首情况的要求,它更适合用‘论’,也就是如《过秦论》这种的政论才行。
当然,这不代表赋不能拿来写政论,但肯定会出现为了韵律和节奏删改调整内容的情况,那看起来会不连贯,甚至会出现漏洞,与调查的本意完全相反。
而除了文体上不对,调查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京医院接下来要安排的事情,涉及乡医的选拔,教育,以及医药的安排,每一件背后都有着不小的利益牵扯,他一个过来抄书的,微小到随便一个医师就能辞退的外人去探查,谁知道会受到多少人影响?
更何况,倘若真担心情况复杂,更应该自己亲自去看一看,这样才能知道要怎么做,或许这对韩院长来说不算大事,那,她自己不去,也可以让自己的心腹,或者说合适的主任医师去看,她们在这方面的经验更为丰富。
而自己这个身有隐疾的人,查起来不知道有多难,这事情听起来,着实像在故意为难。
可为难这样的猜测也不对,他们兄妹一人地位没比庶民好到哪里去,医师努努力,就能将他们赶走,让顾家陷入再也无法翻身的绝境,韩院长这么有地位的人,看他不顺眼,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费这么大力气给他设个局?
这不像韩院长会做出来的事情,更像是有人想试探他。
嗯……这么说的话,这个赋……
“恕我冒昧。”
心思百转千回间,顾迟隐约有了新的猜测,但他还不太确定,所以直接问道:
“此为若想写成文章,论体更为合适,为何要写成赋呢?”
这脑子,转得就是快啊。
韩羽是按照韩盈的要求埋雷,没想到,话说出来还没几秒呢,就被对方分辨出来了。
不论对方心思如何,这份思虑和谨慎还真挺适合韩尚院所需,至少日后遇到坑的时候,不会傻乎乎地往里面跳,不合适的也不会应下来,能鼓起勇气去问,而不是憋在肚子里,那可真是给家里埋大雷了!
觉着顾迟更加顺眼的韩羽微微颔首,提点道:“所以,这文章内容要更适合写赋才行。”
这话若是换个人来,恐怕要更加迷惑,走访乡村情况的内容,怎么改都不是适合写赋啊,分明就是在为难人!
可顾迟不一样,他立刻意识到了韩羽,不,是韩羽背后那人让他到底写什么了。
颂圣。
赋的格式虽然极适合抒情,但它的兴起,和扬威颂圣离不开关系,现今有名的赋文,多是描写宫殿,城池与帝王游猎之事,丰辞缛藻,语汇华丽,极尽铺陈排比,虽有讽谏之意,但更多还是在炫耀国之强盛,皇家奢靡上。
而这次的赋,目的显然也是为了颂圣,只不过角度不同,要以民间百姓生活为出发点,歌颂皇帝治理的恩德,当然,韩羽关于培养乡间医师的事情也应该在其中,亦可以适当加上些百姓略有不足的内容,让这份颂圣,看起来没那么虚假,更有真实感。
思及此处,顾迟突然惊颤了起来。
这还真是一个从未让人想到过的角度!
想写出符合皇帝所需的政论,难度极高,毕竟现在信息极度不发达,即便是天才,倘若地位不够高,不能年纪轻轻地接触国家级别的战略规划,那必然要费个十来年,几十年,不是寻师求学,就是要在合适的位置拿着资料钻研,才能写出来一篇言之有物的政论。
但有这份政论还不够,提出问题,必须有解决办法,同时还要遇上愿意欣赏的人引荐和陛下正巧有这方面的打算,如此,才能有机会走向更大的舞台,其难度简直高到离谱。
赋,看起来更简单一些,不需要那么多的认识和思索解决方法,但也只是看起来不需要这些,简单一点罢了,实际上,如今的汉赋风格华丽,多使用奇词僻字,没有家族藏书积累,老师教导,根本写不出来被大家认可的赋文。
顾迟就局限于这样的状态,他是有启蒙,但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