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这就起来!”
平婆立刻答应,也不顾天寒地冻,手指冰凉,把布巾拧得极干,叠好了,贴在钱缨的头上。
冰冷的刺激下,钱缨总算清醒了些许,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沙哑着嗓子喊道:
“渴……”
“我在,母亲别急,水这就来了!”
顾迟也没闲着,他知道高烧之人容易口渴,而多喝热水,也有助于缓解高烧,早就已经烧起来热水,不多,烧得也快,和昨日烧过放凉的水一掺,正好入口。
试了试温度,觉着合适,顾迟便端着碗进来,先放在一边,将乏力的母亲扶起来,坐在后面,让母亲依靠在自己身上,再拿起水碗,慢慢喂给她。
一碗热水下肚,钱缨总算是缓过来几分,她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撑不过去了。
就一场冬寒而已,年轻时那么多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怎么这么简单的一道坎,她就过不去呢!
她还没有见女儿当上大官,没有见儿子娶妻生子啊!
说不出来的悲怆与不甘萦绕在心头,钱缨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她攥紧儿子的手,盯着他的面孔,久久不曾移开。
良久,钱缨才道:
“母亲觉着好多了,我记得家里还有腊肉,迟儿,去给我煮碗肉汤,喝了之后,我应该就能好了。”
顾迟沉默片刻,应道:“好。”
一碗热水和凉巾带来的效果,并不能抵御外界的严寒与身体上的高烧,同样,肉汤也不会有太多效果,毕竟,母亲做了十多年的官夫人,富贵中养出来的身体,没有普通百姓用性命筛选出来的强大自愈能力,不吃药,换个更舒适的环境救治,以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延缓死亡的时间,最终还是会出事儿的。
她这么说,只是不想让顾迟做傻事。暗示皇帝将死,幼子继位,卫大将军与韩刺史一人掌权、谋逆的‘箴言’,既然已经被陛下提前发现,那必然会寻个妖言惑众的罪人出来。
做了那么多年官夫人的钱缨清楚,这种事情,有没有证据不重要,只要上面的人认定,那就算什么都没做,也会成为妖言惑众的‘罪犯’。
不想被随手抓出来顶罪,那就别冒头!
这是保全顾迟的最好办法,可身为人子,顾迟又怎么能看着母亲在这里活生生地等死?
那可是护了他一十年安稳的母亲!
喂完肉粥,哄着母亲睡下,确定时间差不多的顾迟,从隐蔽的角落里摸出来两块碎金,塞到怀里,他看了看平日里常戴的,用来遮蔽视线的帷帽,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拿起来,就这么走出了家门。
人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生物。
脱离之前安逸的环境,在母亲和小妹以及家仆的扶持下,借助帷帽的顾迟,很快有了出门,与外人沟通的能力,甚至随着自己的逐步适应,在不直视成年男性面孔的情况下,他就不会出现各种应激反应,只有直视时,他才会感到身体不适,会本能地想要躲避,以及紧张带来的思维凝滞。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与外人接触的惶恐,什么都不会的茫然,自己受到的嘲笑,他人的欺凌,甚至还有坑骗……短短数月,让顾迟过的感觉好像比一生还要漫长。
这很难熬,可终究是熬过来的顾迟,已经拥有了谋生的能力,而现在,顾迟终究能靠自己的力量,去为母亲争一争活路。
兵士把持着闾里进出的大门,时不时还有人出来巡逻,再加上天寒地冻,巷里一个百姓人也没有,只有灰扑扑的土墙,看得人发冷,顾迟下意识紧了紧裘衣,快步走到了门口。
“站住!”
“不许出去!”
还未靠近,把守大门的守卫便将武器一横,厉声呵斥起来。
“两位壮士且慢动手,容鄙人秉之!”
突然的两声冷喝,让顾驰瞬间紧张到了极致,肾上腺激素并发下,他反没有了之前那么紧张,而是动作极快地拱手行礼,避开直视这两个守卫,快速道:
“家父曾为侍御史,小子不才,无继家业,于闾里谋生,如今封闾时间太长,家母因缺柴生火得了风寒,高烧不止,还请两位通报上官,求些药来,医治家母!”
说着,顾迟将两块小碎金子一左一右地塞了过去。
碎金不大,可也能值个一两千钱,对这些普通守卫来说,也算是笔不小的意外之财,两个人没客气,直接接了过来,甚至还拿牙咬了下,确定是真金后,方才露出了笑意。
将金子揣入怀中,左边个高的守卫上下打量了顾迟一眼,回想一番,笑意突然多了几分异样:
“行,我们兄弟两个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这样的回答没有让顾迟放心,心情反而更加糟糕起来。
很多时候,收钱办事是一种值得夸赞的能力,因为更多的情况,是上位者收了钱之后,并不会替此人办事儿,毕竟高位者拥有伤害低位者而不会受到惩罚的权力,给钱的人不满?嘿,不想死就憋着!
很显然,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