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公孙敖的分析,葛胜总算是恢复一些理智,就是脸上的苦意与惊慌怎么也去不掉:
“更何况,那些戎捷送过来的时候,都是胡乱包裹,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宫人整理的时候都是拆一个算一个,擦拭好了再放到对应的盒子里,寿康盒不知道翻看了多少次,若是昨日少了,早就要被发现了!”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盒子都没有落锁,能让公孙敖下午随意翻看的缘故。
听他这么分析的公孙敖点了点头,也算是认可这个说法:
“这么说的话,动手时间只能是那盒子装满,基本上没人看的时候,以及宫人的嫌疑最大。”
“那这就更说不通了。”
葛胜不由得摇起来头:“偷窃此物对他有什么好处?返回长安,定会有上官前去核查,一旦发现,同样是会丢掉性命的!”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点。”
公孙敖拧紧眉头:“按理说,即便是谋财,也不应该这样动手,除非,此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财。”
“你是说……陷害将军?”
葛胜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了:“谁会……”
还未说完,公孙敖冰冷的眼神就让他停住了嘴。
良久,他才道:
“僭越之罪。”
其实以大将军的身份来说,使用一部分皇宫王侯才能用的饰品很正常,带虫珀的玛瑙珠链他也能够拥有,前提是不是这条,因为这件珍宝是已经确定献给皇帝的戎捷,他再拿,就是僭越,只不过这种事情向来可大可小,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大了,那就是死罪,小了,直接将此物赐予卫青,事也就过去了。
那问题来了,陛下到底对卫青是什么态度?
在这方面,大家的看法显然并不一致。别人觉着荣宠至极,但公孙敖偏向于悲观。
无论此时还是历史上的卫青,这个时间都才刚刚开始他的‘权臣’之路,没有人能想到他能与皇帝君臣相得几十年,直至死亡,在目前来说,汉国担任大将军——或者说权臣的,很少有好下场,譬如不过三十五岁便被吕后和萧何联手所杀韩信,周亚夫因儿子私买甲盾而死,窦丞相与当今天子的舅舅,曾经的丞相田蚡也都死于政斗……
无端揣测上意太过于危险,但旁观至今,公孙敖也能看出来陛下极为忌惮权力过大的丞相,而今卫青如此的年纪便突然成了位于丞相之上,封无可封的大将军,实在是让人心惊肉跳。
因为未来实在是晦涩难明。
当然,那也只是未来而已,至少现在不会有事,让公孙敖选,他也愿意生食五鼎,死被五鼎烹。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快就动手。
若背后无人提前指使,哪会有宫人平白做出会这等丢掉性命的大事?
若不是察觉,不,若不是陛下想这么做,那不会封大将军,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此时陛下对卫青的信任最高,那,应该是有人想挑拨离间?
可这……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说起来,陛下日理万机,不可能去看所有的戎捷,顶多是看看总册,而总册是竹简,记载此物的那条可以拆下来重新再编,这样陛下便不会知晓玛瑙珠链的事情,若是有人遮掩住箱子上尺牍,那倒是能给卫青埋一个极大的坑。
只是……
不知道为何,公孙敖总觉着哪里还有些说不过去。
何人动手
没人拥有上帝视角。
就像是战场上两军对垒,即便是站在最前方,主将也无法透过重重叠叠的人影,确定敌方到底投入了多少兵力,又运用了什么阵型,准备如何发起进攻一般,此刻面临玛瑙珠链失踪的公孙敖也有着同样的感受。
直觉告诉他,玛瑙珠链失窃还有很多难以言语的危险,以及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但这些都只是直觉,没有任何证据来佐证,甚至都没有一点可以追寻的方向,让他想清楚危险到底在何处。
好在,面对这种情况,公孙敖也并非无计可施。
作案时间如此紧张,又几l乎断定是宫人所为,那想找到是谁动手并不算多难,只要确定此人,寻得玛瑙珠链,接下来到底是想顺藤摸瓜,查背后的主使者是谁,还是止步于此人,都在他们的掌握中了。
这么想着,公孙敖不由得问道:
“昨日没有时间,今日……葛胜,今日那些整理戎捷的宫人,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
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葛胜最近懈怠的警觉总算被找回,听到公孙敖的询问,他立刻开始回忆起来:
“玛瑙珠链碰撞起来声音不小,若不仔细包裹起来,想藏入袖中一整日也不是件易事,这个空隙若是有什么异常动作,我定能发现,不过上午我与他们收拾送给韩刺史的谢礼,并未发觉有人多动寿康盒,又或者背着我做事,倒是午时吃饭时,廖福更衣的时间有些久,而他还正拿着门上的钥匙……”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