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常垂髫小儿,会有如此胆气和见识么?
徐田曹眉目紧锁,神色犹豫,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韩盈面上带笑,她眼睛对准徐田曹,却又故意放空眼神,这表情极为诡异,好似根本没有看他,而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东西。
这让徐田曹心里开始有些发毛。
巫觋,总会搞些诡异莫测的东西。
故意吓人的韩盈,还在疯狂猜测徐田曹的来意。
本亭内,自己的年龄不是秘密,若徐田曹是在亭内知道的自己,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田曹,这等大吏,必然在县城内居住,自己能去县城卖豆芽,靠的是给亭长夫人看过病,对方吹了枕头风,给县里递申请,来回折腾了一个多月,发下来她们家的传后,才能出亭去县城卖豆芽。目前,县城她应该只有一个‘回春之术’的名头。
不过如今地方上的巫觋和医生之间,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分,甚至有巫医之说,徐田曹来找自己,是和豆芽有关,还是和有人得病有关?
韩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要是前者,来的不会是他一个人。
那这么快来找自己,说明对方的‘病’,吃豆芽两天就能缓解。
以此来推,病因就很明显了。
不是缺维生素造成的牙龈出血,就是便秘。
再缩短吃豆芽能够显效的时间,就只剩下便秘了。
想到这里,韩盈的眼神突然诡异起来。
壮年男人被便秘困扰什么的,等等,应该不至于。
他是男人,还能骑马狂奔,运动量那么大,就算冬季没有蔬菜摄入,也不至于便秘,还是小孩和老人可能性更大。
韩盈歪了歪头,像看透一切似的,说起来症状:
“田曹怕是来求药的吧?不知为谁所求?长辈?幼子?病症是口齿出血,乏力无神,腹部鼓胀,肠胃不通?还是——”
“够了!”
还未听完,徐田曹就立刻出声打断,听着这些形容,他惊愕失色,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动,带着茂密的胡子也颤抖起来,明明在温暖如春的房间内,却又仿佛置身于寒冬之中,脖颈处寒毛更是纷纷林立。
面前之人,真是垂髫小儿?
为何家母的身体状况,她一清二楚?
无法解释所见所知的一切,让徐田曹忍不住将面前的垂髫小儿,与名声在外的月女联系起来。
这就是月女?
这就是通晓鬼神的存在?
瞬间,徐田曹不再质疑对方的身份,但另一种恐惧也随之而来,颤粟爬上他的脊梁,他猛的直起身,瞪大双目与韩盈对视:
“你到底是何存在?”
“我是人,活人。”
韩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质问,她歪头对着徐田曹眨了眨眼,露出来几分顽皮,道:
“都是外面的人乱传,我哪有什么神异之术,不过我的确有些奇遇,说说也无益,你要听吗?”
巫觋否定自己有神异?
这可真是荒谬。
可不知为何,徐田曹突然有了几分放松,他再也没了来时的傲气,而是跪坐于矮榻之上,看着韩盈,道:
“您…你可以讲讲。”
徐田曹有哑然,不知何时,竟对地位远低自己的女童,起了恭敬之心。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高榻上的韩盈仿佛并未察觉徐田曹的变化,而是开口讲起来自己以‘庄周梦蝶’‘烂柯棋缘’‘黄粱一梦’等故事为蓝本,结合在一起编写打磨完备的神异故事。
予药
“这得从半年前的一夜说起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漫天月光,只觉着自己好像蝴蝶一样在天空飞了起来,又发现外面有数个童子正在嬉闹,便忍不住上前与它们玩耍……”
“……等醒过来,我难受很久,分不出自己经历的到底是真实,还只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黔首之女韩婴,还是神女身边的童子盈。”
不着痕迹的撇了眼沉浸在故事里的徐田曹,看他颔首点头的样子,韩盈适时的露出几分茫然,继续道:
“也不知为何,再成韩婴之后,梦中经历的那些事情,便忘记了大半,只模模糊糊认得几种对人有益的草木,便教导身边人用来缓解病痛。”
“原来如此。”
听着此等神异之事,徐田曹面色慢慢缓和下来。
这女童见识和寻常幼童区别极大,言语谈吐皆有些不凡,与成人交谈不显幼稚,月女,似乎的确是她。
至于她讲的遇神之事,虽有些奇异,细听起来,却并非胡编乱造,而是颇有章法,自己任职田曹,对草木生长有几分造诣,部分内容也都合的上,不像是作假。
从春秋战国之时,楚地便极为好巫,且兴鬼神,重祭祀。如今此地虽已是汉家天下,但因文、景两帝推崇黄老之说,以休养生息为主,故而对民间淫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