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蒋越要都是拖后腿的——这天下可能就没有人不是拖后腿的了。宋明晓认真掂量了一下自己拖后腿时自己的重量,决定不再就谁更拖后腿这件事和蒋越争辩——蒋越可是上学期辩论赛的最佳辩手!
公共自习室里,逐渐只剩下蒋越规律敲击键盘的声音,节奏舒缓像是一首催眠曲。这件自习室在寝室楼走廊的中心,没有窗,只有顶灯不分昼夜不知疲倦地亮着。时间的流逝没有声音。
等蒋越从专心致志改文章的状态中走出来,一回头,看见宋明晓已经睡着了。
他竟然就手肘支着桌子,手腕抵着脸颊,漆黑的额发遮了半边眼,呼吸平稳嘴角微抿。宋明晓……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正常人看着宋明晓清醒的时候,都会意识到这个人长得很好看。五官像画报模特一般比例精准,面部线条流畅,柔和没有攻击性。但也有人说,宋明晓这张脸是经不起细看的——这也是他明明是h大一大颜霸,在外貌上却没有得到像蒋越那样关注度的原因——因为一旦盯住这张脸十秒钟,背后灵魂的疲惫衰败就像掩饰不住的贫穷和咳嗽一样显露出来。换句话说,宋明晓没有能支撑住这张脸的精气神。
他的精神像是飘忽不定的浮萍,一触即散的云烟。生活的骤雨经常打在这株残荷上。宋明晓经常看起来摇摇欲坠,内心已经走到了坠入深渊的边缘,却仍然会回过头来无所谓地看着这个世界。
但现在,睡着的宋明晓,薄薄的眼睑下一并深埋了往日的疲倦与忧虑。他的灵魂安定了下来。没有上课发言的紧张、没有被突然点名的忧虑。没有成绩、没有绩点、没有保研名额。也许在他的梦里,宋明晓认为现实一切都没有h大松树下那只总也挖洞的松鼠有趣。说来有趣,当宋明晓推着共享单车,在松树下望着活蹦乱跳的松鼠发呆的时候,蒋越正在远处望着他。
蒋越内心升起一种别样的感觉。
和他在一起,也许对宋明晓来说,是很勉强的吧?
对他来说,费力做出改变,也不一定是有意义的吧?
而且过去这一周,写这篇文章,是真的累到了吧?
喜欢一个人,是永远不希望他疲惫。这也包括,不希望本想让他改变疲惫的现状,却进入了一种更加疲惫的状态里。
蒋越小声说:
“宋明晓,有时候不用尽善尽美。完成比完美更重要。”
算了,说什么,反正宋明晓现在也听不见。
蒋越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竟然也有些红得发烫。真是奇怪,他明明是一个在无数次饭局和无数次public speech中身经百战的人。可是面对宋明晓时,他还是时常会有稚子一般的心情,莽撞地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脑子中一个个想法如同肥皂泡沫一股脑灌出来,全是荒唐又怪诞的求爱。
就让他……就让他以为自己是个精分吧;也比……也比被自己的想法直接吓跑了要好。
睡着了的宋明晓,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但没有人发现。自习室的空调开得有点大,蒋越怕他冷,回寝室拿了件自己的外套披在宋明晓的肩上。他顺手也带了一罐可乐,打开后放在桌子上,开盖的可乐表面跳跃着数不清的气泡。轻微噼啪的声音、睡着人的沉稳呼吸声、键盘有节奏的敲打声,持续了像梦一样那么久的时间。
打翻的可乐
宋明晓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经历比他的现实生活还要光怪陆离——他一会儿在h大的入学典礼上,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准备在 大学大干一番;一会儿是在学院办公室,因为工作没干好被谭老师指着鼻子骂了一顿;一会儿是拿到第一个学期的成绩单,家长的失望溢于言表,他们不明白以高中第一考上名校的儿子为什么到了大学就泯然众人;一会儿是在安定医院,大夫一行行机械地敲着病历,告诉他每种药吃多少每天什么时候吃……他头疼地像是身体被劈成了两半,一半的灵魂飘在身体上面,看着一切虚无地发生,又无意义地结束。
一会儿回到了那次辩论赛场,蒋越阴魂不散地看着他,好像如果他回答不出问题的答案,就会把他当中吃掉似的。
梦里的宋明晓分不清时间线,有点烦躁,又有点懵懵的:你不是我的队友么?你不应该对我好么?
他下意识想说,是你先对我好的吧……你已经先拉我入局了,现在又这样,算是几个意思?
连路边捡只流浪猫带回家都要负责到底吧,你又想怎么样?
梦里的蒋越还是几个月前那种冷静到冷漠的语气,宋明晓越发不耐烦。
光怪陆离地,他从发言的讲台上走了下来。梦里的观众都消失了。他走地离蒋越越来越近,近到他们的眼神可以碰撞,呼吸可以弥合……
宋明晓一把抓住蒋越的头。
——梦醒了。
回到现实,他在寝室楼的公共自习室里。天花板上的灯不分昼夜,一样明亮。宋明晓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很饿。
下午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