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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病也来了。”

于秀娥说:“你这人咋这说话?谁装了?你看我哪一次干活装过病?我已有了八个月身孕了,说疼就疼,我有什么办法?”

胡老大说:“汰棒!痛就痛了,忍一忍就好了。宁死也要跨三步哩,一点骨气都没有。当年穆桂英征西,挣脱了血,跳下马来,拔了一个萝卜,塞进去照样打仗,完了好端端的,啥事都没有。你又不是皇帝的女儿,金枝玉叶——娇贵得很!”

胡老大这么说,自有胡老大的道理。胡老大是放羊的,他看惯了羊。羊生羊就很简单,人生人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人与牲口有许多地方是相同的。他的小娃酸胖生得就很简单,就像羊生羊那么简单。想当初,他的女人正倒蹶着尻子燎炕,燎着燎着,一声小孩的啼哭声就从裤裆里冒了出来,酸胖就这样出世了。女人怀了孩子很正常,怀了孩子想逃避劳动就不正常。胡老大是党员,党员就得严格要求自己,党员就得起模范带头作用。不仅党员要起,家属也要起。家属要不起,党员就得管好自己的家属,他没有理由不管好自己的家属。

于秀娥原本也是一个刚强人,哪能受得胡老大的这般言语?一气之下,便较劲说:“你少污蔑我,走就走,大不了就这一百来斤的身身儿,豁出去了!”说完夺过胡老大手中的铁锨,腾腾腾地就走了。

胡老大一看女人这样,反而高兴地说:“这才像我的女人。”又回头一看,酸胖一撇嘴就哭了起来。他就说:“哭球哩!你妈又没有死。”说着拿过一根驼毛绳子,一头拴在酸胖的腰上,另一头拴在炕柜上,然后,又在芨芨席巴上撒了一把炒粮食,让娃慢慢掏着去吃。在红沙窝村,都是这样,大人上工时,就把娃娃拴起来,锁在家里。娃娃想哭就哭,想闹就闹,爱咋就咋的去。大人也不在乎。其实,就是想在乎,也没有精力去在乎。不在乎,他也照样能长大成人。一茬一茬的人,谁不是这么长大的?

胡老大来到治沙现场,沙坡坡上早就插起了“锁住黄龙,治沙造田”、“学寨,大干快上”的标语牌。那一个个“田”字式的麦草棱子,像长在了沙坡坡上,白哗哗的一片,一直延伸到了很远地方。现场上干活的人们,个个你追我赶,汗流浃背,流动红旗在沙窝窝上猎猎地响着,就更增添了人的无数斗志。干到高兴时,“青年突击队”和“铁姑娘战斗班”拉起了山歌,于是,那山歌就满沙窝荡了起来:

男:天上的索罗罗树什么人栽

地上的黄河是什么人开

什么人把定三关口

什么人修行不想回来

女:天上的索罗罗树是王母娘娘栽

地上的黄河是老龙王开

杨六郎把定三关口

韩湘子修行不想回来

男:赵州桥是什么人修

玉石栏杆是什么人留

什么人骑驴在桥头上过

什么人推车碾下一道沟

女:赵州桥是鲁班爷修

玉石栏杆是古人留

张果老骑驴在桥头上过

韩世俊推车碾下一道沟

男:什么长得节节高

什么长得撇枝梢

什么黄了抱着摇

什么红了拿棒敲

女:白杨树长得节节高

杨柳树长得撇枝梢

杏子熟了抱着摇

枣儿红了拿棒敲

……

山歌唱活了沙窝窝,也唱活了人们的心坎坎,年轻人则在这对唱中更加来了精神,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一些上了年纪的男男女女,也被山歌扯到了久远,心就颠儿颠儿的,如青春在复活,禁不住也随歌声哼哼了起来,也就觉得不乏了,不困了。

胡老大一到工地,很快就被那火热的场面感染了,也溶化了。到了这里,没有一个人不被溶化,就是块生铁也要被溶化。不仅他被融化了,他的老婆于秀娥也被融化了。于秀娥的肚子还在痛,是真痛,不是怕劳动装痛。于秀娥好像与肚子在赌气,它越疼,她就越使劲地干活。她先是气她的肚子:早不疼,迟不疼,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疼?气了一会儿,她就不气肚子了,开始生胡老大的气。想起胡老大的话,实在太气人,别人不知道我于秀娥是咋的一个人,难道你自家的爷们也不知道?你不知道也罢了,说上那些话太伤人了。我今天就豁出去,豁出自己这一百来斤重的身子,也要学一次穆桂英,让你胡老大看看我到底是咋的一个人!女人的身子不灵便,干起活来总是力不从心。来来去去背麦草,挑土的活儿就让别人干,她专挖沙槽,挖好了把麦草压进去,然后,埋起来,就形成了麦草棱子。女人干得很笨拙,很吃力,手脚好像也有点不听使唤,每挖一锨,都要付出常人几倍的力。每挖一锨,身子就往地下沉一大截子。女人从正午一直挖到了下午,渐渐实在有点支持不住了,衣服已被汗水湿透了,发丝紧贴在脸上,头上、身上冒着咝咝的白气,就像刚刚开了锅的蒸笼一样。周围的人看到了,劝她歇歇,干不动就别硬撑了。她说没事。她好像跟自己睹气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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