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意都可能戳到眼睛里去,都瞧愣住了。怕吓着孩子,连忙按下她的手,小声数落女儿:“诶,你这是干甚么呀,她才多大点儿,你横眉冷竖的,有话好好说啊。”
“娘你别管,这小兔崽子就得这么训!”
她这又是何必呢,将孩子训哭了不还得费事哄,孩子又能听进去甚么呢?冯佟氏打算先哄好大哭的外孙女,再慢慢说道说道女儿,谁知纯儿不仅没哭,还笑嘻嘻应道:“纯儿再也不敢了,纯儿乖,娘莫要不理纯儿。”
冯娴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蛋,笑道:“嗯,这才是娘的好女儿,去玩罢,跟丫鬟玩捉迷藏踢毽子,莫要去花圃疯闹。”
见这外孙女倒是跟渊儿很像,二皮脸似的,挨骂也恬脸笑个没完,冯佟氏好笑地摇摇头。
晚膳时,冯佟氏与冯娴都落坐在饭桌前,却遍寻不见纯儿,下晌与她捉迷藏的几个丫鬟说,轮到众人躲藏她来找的时候,便趁人不备又跑没了影。
应该是还没出正院,冯佟氏派了正院所有丫鬟小厮去寻。等待的功夫,她担心地吃不下喝不下,见冯娴心无旁骛地吃着饭,忍不住数落道:“没人看着,还傻兮兮的,也不知掉没掉池子里,你心这么大啊,还能吃下去呢?”
冯娴眼都没抬,埋头说了句话,差点惊掉了冯佟氏的下巴:“哦,那最好了,这么不招人稀罕,淹死了更好。”
“说甚么胡话, 那是你亲闺女!”
说气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冯佟氏脸一板,狠狠推了冯娴一把。
此时是六月底,还有五日便要立秋,粗仆正替小池塘清淤, 就算纯儿非要往河里扎猛子, 那些下人还能干瞧着?饶是如此,这冯娴她也得说道说道, 就算孩子淹不着, 可若爬假山摔着呢?疯跑磕着脸呢?
再说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这样的重话啊, 多丧气, 甚么死不死的, 虎毒还不食子呢!
冯娴正舀着一勺玉米仁儿要往嘴里送呢,胳膊肘猛地一受力, 玉米差点没杵鼻子里去。扫了冯佟氏一眼, 她默默立起身,隔了一个座位,坐下继续用膳。
冯佟氏见状,气得一噎, 这纯儿是给她生的么?简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谁是纯儿亲娘啊?端的是个拎不清的!
“嫌累赘,当初为何要生?生而又不养,有你这么当娘的么?如今孩子不见了, 你跟没事儿人似的,就知道吃, 一顿不吃能饿死你?”
她怎么生了这么个不着四六的傻货, 冯佟氏连珠炮似的扯脖子喊了一通, 累得呼哧带喘。说完话,见冯娴岣嵝着身子,垂着脑袋呆呆坐着,一动不动。她又是一气,好你个没心没肺的,这是睡着啦?
立起身,就要上前捶她时,却见冯娴忽地立起身,手紧紧攥成一团,眼圈通红,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目光带着隐忍。
女儿面上冷肃,眼神幽深,里头藏着些她看不懂的未知心绪,冯佟氏一怔,那是怨?还是恨?她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
她忍不住收回脚跟,讷讷坐回原位后,呆呆地打量起冯娴来。
这个女儿,一直性子不坚,甚至有些懦弱、畏缩、恃强凌弱,便如风筝一般没个定性。与人说话时眼神躲躲闪闪,似是藏着一堆小九九,自以为能将旁人摆弄在指掌间,其实心里那些小心思谁瞧不见?实在惹人不喜。可今儿却一反往常,将纯儿不当亲生一般凶恶训斥,将自个儿这为娘的当仇人一般狠狠瞪着。零
她忽地身上发冷,甚至有种感觉,如果此时桌上恰有把匕首,冯娴定会毫不犹豫地刺过来罢?
这时,她见到冯娴推开圆凳,腾地立起身,涨红着脸朝她嘶声喊道:“本来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活着也是遭罪!”
冯佟氏眨眨眼,顿时瞠目结舌。吞了口唾沫,她不敢置信地摇摇头,一直对她尊敬有加的女儿竟然吼她?眼含利刃,满脸狠叨叨的,恨不得吃了她似的。是这几年冯娴性子变了,还是自个儿从来就没了解过这个女儿?
还有,方才喊的甚么?她一惊,急喘了几口气,心房忽地有些不适,闷得发慌,总觉得女儿这话似有所指。是指责她?可她不明白,她有甚么好指责的呢?对这唯一的女儿,没少她吃穿啊,贵婿也给挑的是全汴京数一数二的啊。
见母亲呆呆地茫然无措,冯娴静静望着面前之人,年华不再,鬓角隐约竟有了根白发,背也没有从前直了,十指丹寇、端庄华服装饰下的,也不过是一副即将衰老的血肉之躯,她蓦地心一软。晓得自个儿有些无礼了,她坐下来缓了缓面色。其实方才话一出口,她便已然后悔了,此时脑子里一片纷乱。
默了半晌,终于,她将挺得笔直的肩膀松下,心绪掩藏,眼睛移向旁处,娇声嘟囔了一句:“她自个儿跑丢了,我就该死?娘还让不让我吃饭了!”
见状,冯佟氏这才将堵在喉咙里的一团滞气吁出口,替自己顺了顺心窝,就是嘛,这才是她的女儿,自来虽有些眼皮子浅,心思却不是那海底深的。她方才倒也不是很气,反而有些担忧,女儿是中邪了罢?否则这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