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弥漫着蒸腾的白雾,满江雪把右手搭在桶边,看着水里那厚厚一层花瓣,说:我洗澡从来不用这些,你怎么想起要放这个?还放了这么多。
尹秋立在她身后,赧然一笑,支吾着说:嗯师叔不喜欢吗?有花香,很好闻的。
满江雪听出她这话里似乎带着点羞涩,侧脸看着尹秋道:你脸红什么?
尹秋不看她,说:没脸红,是被热气熏的。说完这话发现满江雪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尹秋只得老实道,好罢我放这么多花瓣,是为了把师叔藏起来。
满江雪明白了,没说话,靠上浴桶无声一笑。
待沐了浴,尹秋又给满江雪擦干了头发,去了外间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她把饭菜摆到桌上时,满江雪穿好了衣裳,从屏风里侧行了出来。尹秋从衣柜里取了锦袍给她披上,说:饭菜还热着,师叔快吃罢,都是你喜欢的,能吃多少吃多少,稍后好喝药。
满江雪嗯了一声,坐在了窗下的矮脚几边,尹秋忙前忙后不得空,先是把浴桶里的水倒了,又跑去外头盯着药锅,一时半刻闲不下来。满江雪体虚力乏,也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听了尹秋的话尽量拣了些菜吃,却也吃的不多。等到尹秋把熬好的药端了过来,满江雪才搁了筷子,问她道:有心事?
尹秋微怔,眯着眼睛笑了笑说:没有啊,她看了一眼桌面的饭菜,问道,怎么吃这么少,再吃点罢?
满江雪晃了晃左手,说:右手疼着,拿不动筷子,左手也不听使唤。
尹秋事情太多把这茬给忘了,赶紧道:那我喂你吃,再多吃点好喝药,否则肠胃会不舒服的。蓦然想到自己把满江雪丢在这边,竟一点也没想起来她不方便进食,尹秋便有些自责,又有些心疼。
满江雪问了些宫里和城里的情况,尹秋一一答了,她分明答得很认真,也自觉并无异常,但满江雪还是再一次问道:你怎么了?瞧着像是心事重重的。
尹秋喂菜的动作没停,反问道:有么?
有的,还很明显,满江雪说,是温朝雨和你说什么了?还是宫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向敏锐,总能看透自己的小心思,尹秋轻叹一声,也就不再回避,说道:先前在城里,温师叔提到了义父,我是为这事发愁呢。
满江雪说:愁什么?
尹秋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回道:这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师叔应该能体会我的心情,她顿了顿,以后总是要见面的,可我知道他是谁后,就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才好了。
满江雪看了看她,单手将尹秋拉到了怀里,笑道:或许他也和你一样,应该也在为了这个犯愁,言罢又安慰道,这没什么,愁的人不止你一个,其实还有我。
尹秋意外道:你?
满江雪垂眸看着她,佯装叹息道:我也愁呢,只是没告诉你罢了。
尹秋说:师叔愁什么?
你的愁闷我能懂,但我的愁闷你却不一定能懂,满江雪说,你和他见了面得管他叫爹,我又该管他叫什么?
尹秋鸦雀无声地安静下来,有点没明白满江雪什么意思,过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话里的含义,不由震惊道:啊这倒是!
满江雪被她逗笑了,在尹秋脸上亲了一下,故意问道:那你说说,我们两相对比,谁该更愁一些?
尹秋想象了一番那画面,这会儿就已经觉得尴尬了,她拧着眉毛沉默片刻,担忧道:那我想知道,我义父他,知道我娘曾经喜欢的人是你吗?
满江雪想了想,说:应该知道。
那岂不是更尴尬了?尹秋往满江雪怀里一钻,闷声道:既然如此,我看还是不要见面了,干脆以后都书信往来罢,省得乱了辈分。
辈分早乱了,满江雪说,你现在担心这个,未免太迟。
那师叔干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尹秋控诉,我更愁了!
满江雪抱着她颠了颠,温声道:倒是不急,他应该会和梦无归先见上一面,你还有时间做好心理准备,何况有我陪着你,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尹秋不免低落下来,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还是会很紧张的。
她抬起头来,望向窗外的红枫,又轻叹道:也不知小姨现在怎么样了,阿芙没了,她一定很难过罢,还有傅湘,她们两个唉。
梦无归独自坐在窗前,桌上既无茶水,也无酒饭,只有一只肥得流油的烧鸭子,刚出锅,闻着很香。
天色阴沉,时候尚早,酒楼里还没有食客,来来往往的人影都是店里的伙计,一名小厮上了壶热茶,问询道:客官,这大清早的,包子铺里的包子都还没蒸出来呢,您就吩咐小的们给您烧了这鸭子,这总不能干吃罢?您真不要点粥啊面啊什么的配着吃?
天边晨曦未露,窗外暗得像是还在夜里,檐下的灯笼还没取,那昏黄的光线越过窗框投进来,将梦无归面无血色的脸衬得愈发苍白。
她没有回话。
这人天都没亮就来店里特意点了只烧鸭子,不见她吃,也不见还有什么人来,那小厮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