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冻成了冰坨子,怎么喊也喊不醒。
你这个杀千刀的,你用那么大力干什么!孟母抱着孟璟就开始往山下跑,一边回头道,这么厚的雪,没人拉一把,他怎么起得来?璟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回娘家去,你一个人过罢!
那天的风冰寒刺骨,吹在脸上刀刮一般的疼。孟璟其实意识尚存,只是睁不开眼,她听着娘亲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自己,不知为什么,心里头骤然间涌上了一股浓浓的悲痛与哀愁。
那感觉如狂风,似洪水,将她严丝合缝地沉溺其中。孟璟挣扎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缓了一口气过来,她竭力回抱住了娘亲,流着泪跟她说: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娘,我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不住地认着错,和娘亲道着歉,可孟母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在她耳边响起过。寒风好像在渐渐远去,那些砭骨的寒凉逐步被温暖的热度所取代,阴沉的天色缓缓淡去,眼前忽然有了明亮的光,孟璟费力地睁开了眼,看见的不是冬日里的桑榆山,而是问心峰的弟子房。
她被那光线刺的两眼发白,直冒金星,梦里的景象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可令人心安的怀抱却没有消失。与此同时,还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安抚着她
没事了,没事了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孟璟神情呆滞,望着屋里的摆设久久也回不了神。许久,她才动作僵硬地转过了头,撞上了尹秋那双满含担忧的眼睛。
两个人寂静无声地对视了少顷,尹秋像是也才反应过来孟璟醒了似的,惊喜道: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璟看着她,干燥而无血色的嘴唇翕张两下,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泪水糊了她一脸,也沾湿了尹秋的肩。
尹秋拿手帕擦干了她的眼泪和冷汗,作势要松开孟璟,说:你先躺回去,我去把徐长老叫过来给你看看。
瞧见尹秋这就要离开,孟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她紧紧抱住。
别走
尹秋身形一顿,只得拍了拍孟璟瘦弱的薄背,问道:做噩梦了?
孟璟哽咽不语,眼里的泪水源源不断地落下来,尹秋听她在梦中喊着爹和娘,就知道她必然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尹秋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一声,对孟璟说:醒了就好,不管你梦到了什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这时候也来不及思考怎么宽慰孟璟比较合适,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拣着话道,我也梦见过我娘,很神奇是不是?我都没见过她,居然也能梦见。虽然我在梦里也没看见她的脸,她只是站在我身后替我撑了伞,但我一直记得,到现在也没忘。
孟璟呜呜咽咽地抽泣了两声,嗓音嘶哑道:你的梦里在下雨吗?
嗯,好大的雨,尹秋声音轻柔,说,还有好大的火呢。
孟璟静了片刻,又问:雨里怎么会有火?
尹秋笑了笑,回想着她在病中时是怎么被满江雪照顾的,便也学着她抱着孟璟轻轻晃起来,说:我也奇怪呢,那么大的雨,可就是浇不灭那场火。我到处走啊走,也不知道自己是要找谁,偏又觉得自己貌似就该找谁,但所有人都避着我,我仿佛怎么也近不了他们的身。后来我跑累了,我娘就在那时候给我撑了伞,替我遮了雨,我还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孟璟靠在她怀里,滑落的泪水又打湿了尹秋的衣襟。她闭了闭酸涩肿胀的眼睛,怅然若失道:你们说了什么?
尹秋回忆了一下,摇头:这个却是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她的声音很好听,和我想象的一样。
孟璟两眼放空,视线也不知落去了哪里,她闻着尹秋身上清浅的馨香,继续问:那你爹呢?
尹秋说:没梦见过我爹,那年刚到宫里,师叔曾经假扮过我娘的样子,我依稀还记得一点。可我爹长什么样就无从得知了,我只听人说过我的眼睛和他几乎一模一样,但别的地方都像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