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自艾,张口闭口不该来到这世上,不该拖累了生身爹娘。
家不成家。
阿娘走,这家便散了。
昼星棠眉眼疲惫,她这副身子骨,不知还能不能撑到阿爹回来。
星灼。
她朝桂花树下喊了声。
昼星灼捧着酒坛子醉醺醺看她眼,不吱声,双眼睛还能看到小时候的圆润可爱,只她身后再看不见毛茸茸的尾巴了。
快速进入少女时期的昼星灼在最慌张惊惧的当口觉醒了血脉里自带的传承,日之内被催熟,削瘦的肩膀扛不起世事的残忍,显出教人心疼的孱弱。
星灼。昼星棠笑着冲她招手:过来。
少女身酒气,下意识抱着酒坛子走过去,被抱了满怀。
不是你的错,阿灼。阿娘也不会后悔带你来到世上,别怪阿爹,他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发顶被抚摸,久违的温暖临身,昼星灼愣了半晌,压抑了两月的情绪轰然宣泄开来,泪水沾湿衣襟:阿姐,阿姐!
哭罢,哭罢,没人规定伤心委屈的时候不能哭。
能哭出来,未尝不是种幸运。
阿娘走了,阿爹不要我了,阿爹不要星灼了
阿爹有他的苦。阿爹不会不要我们的。
遥远的广海之域,昼景埋在海底,双眼紧闭不肯醒来,意孤行地抛弃了所有。
你不该那样对待星灼,更不该丢下星灼星棠离开。风倾站在海面,海风吹动她的白衫,她面色不改:水玉料想你会迁怒那孩子,提前嘱咐了我几句话。你要听吗?
海底,沉睡的人倏然睁开眼。
她不希望你自责,更不想看到你为情所伤。她说这辈子最不后悔、最骄傲也最欣喜的件事是为你生了个孩子。上世没有做到的,这世她拼却性命为你做到了。
天意弄人,次也好,次也好,总不会直被玩弄,大道直行,她会不断向前,她要你等她,好好等她,无需怨天尤人。
风倾轻叹:你看,她多了解你。五指松开,握在掌心的通灵玉落入海水,顺从指引落入昼景手掌:这是她给你的。
她还说了什么?
她肯说话,风倾悬着的心悄悄放松:她让你不要太想她,每日想刻钟便好。情在道在,道在人在,她的道根基已立,她永远是她,不会是别人,你放心大胆地爱就好了。
话落,不过几息,海面水波扬起,昼景从海底出来,眸光黯淡:还有呢?
她爱你,她永远爱你。
半年后。
再次踏足这座帝都,昼景不免触景生情,忍着相思带来的苦痛叩开那道门,门子见了她愣,傻了眼,身子倒退两步,转身往庭院跑去,边跑边喊:家主!小姐!老家主回来了,老家主回来了!
声音回荡在昼府上空,身穿白衣的少女扔了酒坛子就要飞下屋顶,双腿迈开,踟蹰不敢上前。
她怕再见到阿爹冷漠的眼神。
像是不该存在这世上。
昼府上下顿时热闹起来,仆从们奔走相告纷纷跑出来拜见主子,昼景步迈出,人已经来到那座屋顶下,她仰着头,眼里含笑:星灼,怎么不下来?
阿、阿爹?昼星灼生出股情怯,直到看到那人张开手臂以接纳的方式看向她,她不再迟疑地奔向那个温暖的怀抱,力道之大,昼景不得不倒退半步,神情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