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这当口儿出手解围,莫非有诈?
实则,他一直坐在吧台的角落,悄悄盯着她看了许久。
说来也奇怪,这里人头攒动,她的穿着也不显眼,偏偏一眼就能认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今夜灯光迷幻,她比在医院那回顺眼多了,虽然模样远不如记忆中那般娇俏,还是别致的,幸好……想到这里他自己都有些懵,幸好什么?宁适尚没醒过味来,那头找茬的人就出现了。
他想也不想出了这个头,哪知她并未露出什么欣悦的表情,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头。
宁适维持手的姿势:“怎么,云知小姐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而是她不擅这种舞蹈。
这情形实在不好拂了他的意,在一些围观少年的起哄声中,云知递出手,心想由他带着跳便是。
新的圆舞曲奏起,两人于舞池之中随曲而动,一手搭肩,一手交握,这样的距离于他们而言都太近了,云知只好低着头默数着节拍,一二三四,一二三……结果有好几次都差点没让宁适绊着。
宁适没注意这些,只是觉得她的手软软的,裙摆不时蹭过他的膝盖,脚下步伐更乱了。
云知轻声提醒:“宁少爷,请你认真一点儿。”
宁适这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紧绷:“抱歉,我不擅跳舞。”
“不擅跳舞?”她惊诧抬起头。
“……我之前也没有和人跳过这种舞。”
“那你还邀请我跳舞?”
这一个疏忽,她一脚踩中他的脚尖,宁适踉跄了一下:“我还不是为了帮你?”
云知傻眼了,倆没跳过交谊舞的上台瞎转悠,岂不是更让人看笑话?她一时不知说什么,索性停下来,“多谢宁少爷一片好心,我们还是下去好了。”说着,松手转身欲走。
“那怎么行……”哪有人开了场就不跳的?
宁适一把拽住她的腕,想把她带回到自己怀中,哪知手中力道一个没控制好,竟把云知行云流水的一撂,使得她脚一崴,整个人直接跌坐在地上去了。
众目睽睽下出了这样大的洋相,不少人好事者不留情面的嗤笑起来。
宁适呆了两秒,忙要弯腰去扶她,云知却不领他的情,自己站起身来,才迈一步,发现脚下的一只舞鞋跟都断了。
“……”
云知也没看他,捡起鞋跟,垫着脚一瘸一拐头也不回的离场。
外头下起了雨。
粗大的雨珠打在玻璃窗上叭叭直响。
亨威利后侧门边靠着一条窄巷,下边有停靠自行车的车棚,阶梯向上直往酒店二楼后门,云知无意中出错了门,发现这儿是个僻静之处,索性坐在台阶上,揉揉脚踝。
她其实没有责怪宁适,虽然胡闹,毕竟也是一片好心。
只是那一幕太过丢脸,以至于她回想了一遍自己都气笑了。
“华而不实……”她脱下那只皮鞋,试着将脱了钉的鞋跟摁回去,无果,“什么意大利手工,都不如过去那花盆底结实……”
正嘀咕着,忽闻底下传来“隆隆”的车鸣声,云知从高处朝下望去,见一个披着黑色雨衣的男人骑着一辆自行车穿入巷中,仔细一看,那人并没踩着脚踏板,车却开得极快——她想起前几日在报刊见过的摩托车图片,不觉来了兴致,侧身趴在铁栏杆上,探出脑袋去,一个不留神,手中的鞋子一滑,掉了下去。
“砰”。
堪堪砸到了那人的头上!
摩托车停了下来,她下意识缩回脑袋,只听下面那人问:“谁?”
云知心里一阵打鼓,若此刻丢鞋就跑,把人惹着毛了追来,反而难看。
也确实欠人一声道歉。
云知起身,从楼梯下去,停在台阶的最后一节上,微微躬身道:“先生,这是我的鞋子……我方才坐在上边,一不留神砸到了您,实、实在抱歉。”
他从摩托车上下来,将鞋子从地上拾起来,她垂着头,只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眼前。
“鞋坏了?”他问。
云知抬起眸,宽厚的大兜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弧角非常好看的嘴唇和下巴。
她点了点头,又下意识别开视线。
他看向舞鞋的断根处,“跟呢?”
她怔了,慢半拍似的将手掌摊开,“这儿。”
他接过,转身从摩托车的后箱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瓶子,手法娴熟的开盖、将滴管内的半液状物质涂在鞋跟上,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扳起的火舌舔了一下鞋底。
火光倏尔晃过,照亮了他浓中见清的双眸。
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也就是这愣神的一个瞬间,她甚至没看清怎么来去,断掉的鞋跟便已扣合而上。
“请稍等。”他的语气平和,偏生给人带去了“不必多问”的意味,云知的眼睛一时无处安放,只好盯往鞋看,却见到那双白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