慨收留故友遗孤。
这副躯壳的主人年方十六,因常年混迹庄稼地肤色黝黑,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还生得颇为灵动,其余的实在无可取之处。
妘婛也不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作为一个从小美到大、养尊处优的格格,她自知无傍身之技难存于世,照目前的情势,能在徐郎中家留多久是个未知之数,若寻不到一个稳固的栖息之所,等着她的恐怕还是死路一条。
不知是否徐氏提及的“苏州人氏”给了她启示,脑海中无端闪过几幕属于云知的记忆,她心念微动,冒出了一些模糊的猜测,犹豫了大半夜,还是决定走一趟云家看看。
天刚蒙蒙亮,她悄然爬窗而出,一路朝西坡方向而去。
徐氏提过,这条路直抵云家,不过四五里的距离,没走多久就见着了那被火焚的面目全非的屋舍。
妘婛壮起胆子上前,在房子外绕行了一圈,看到窗台下躺着几枚弧形钉,窗缝上隐约可见好几个戳孔,而黑漆漆的门板上本该是挂锁的地方,则空出了一块木白色。
果不其然,有人蓄意纵火。
由于门窗被人从外头封住了,所以云知最后的回忆里,父亲拎起凳子拼了命的砸门砸窗都出不去。
这么看,纵火的人还专程来清理过现场,拔了弧钉带走了锁,以这个村子的局限,看不出端倪也很正常。
妘婛跨门而入。
房舍不算大,梁柱却是讨巧的榫卯结构,不论是采光还是布局都比徐郎中家高明许多,哪怕焦成炭了,仍然看得出家具的摆放、陈设有讲究,全然不像个农户的家。
她心道,这云博约不仅懂得修筑堤坝,连盖房子的手艺都有名匠之风……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甘愿在这破落的小村庄生活五年之久呢?
不是归园田居,十之八九就是避难了。
妘婛蹙起眉。
如果这场火灾与此有关,那凶徒得知她未死,很有斩草除根的可能啊。
回味过来,她不觉打了个寒噤,就在欲要溜出门的刹那,这个屋子忽然给了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一阵眩晕袭上心头。
恍惚间,坍塌的黑墙褪色归位,仿如场景重塑一般,辗转呈现在眼前的是刺眼的火光。
她看到云博约奋力的在扑火,他的妻子则抱着女儿蜷在角落处,只是火势太大了,云博约眼见逃生无望,就回过身拉着妻儿往后方去躲避。
循着云知的记忆,妘婛“跟着他们”步入厨房,见云博约关上门,走到蓄水池边,将封口的石墩挪开,露出一个洞口来——这渠洞应当是用来汲取外头的水源挖的,成年人爬不出去,孩子却能勉强钻过。
云知母亲看到了女儿的生机,眼睛都亮了,“快……快快,知儿,快从这儿爬出去!”
“不,我不要一个人走,我怕!”
“知儿别怕。”云博约将身上的布兜解下,斜系在云知的肩上,“这儿……有苏州的住址,你去找你祖父,他会庇佑你平安的。”
“我不要!”云知一把抱住了母亲,“我要和阿爸阿妈在一起,我不要走!”
母亲急坏了,将她一把扯开,狠狠抽了她一耳光,吼道:“你走不走!”
云知好似被打懵了,云博约顺势把她推到洞前,蹲下身轻声说:“死不难,等火烧进来,一下子就结束了,阿爸阿妈不怕,但是这里……”他指着女儿身上的布兜,“这里有太多人的心血,要是就这样毁了,那阿爸阿妈才是死不瞑目!只有你好好活着,才不会让我们白白牺牲……”
他郑重望着云知道:“云知,你是阿爸唯一的希望,阿爸,能够相信你么?”
记忆在此处戛然而止,当云知钻入洞中,周遭的幻象消弭,恢复了原样。
感到眼眶下的湿润,妘婛抬手一抹,怔怔看着指尖上的眼泪。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明明不是同一个人,这死别之痛,她却能清晰感同身受,一时间,她竟分不清是自己附上了云知的身,还是云知附入了她的魂。
闭上眼,能身临其境的感知到一个小小的躯体在半是水淹的沟渠中爬行,却在途中不知被什么勾住了布兜,而后一股浓厚的烟雾涌上来,将一切湮灭。
妘婛掀开纤长的睫毛,呆呆盯住洞口,喃喃道:“原来她是这么死的……那布兜……”
极可能还留在洞内。
她俯身观察了一阵,确定水位不高,试着朝里边爬爬看。
被烟熏过的水渠混着一股呛鼻的味道,妘婛憋着气,没挪多远,就觉得身上沾水之处着实粘腻,但还是强行忍下,咬牙往前而去。
总算没有白白遭罪,爬至尾端时,她看到了卡在铁钩上的布兜。
洞外是一片野草林,这会儿太阳升起没多久,四下无其他村民。
妘婛拧了拧衣裳上的水,别起裤脚,仍觉得遍体冰冷,索性也不再讲究,就着一棵古树旁坐下,将布兜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有三样物件。
一把钥